文╱寵物先生
話說日本原文小說越買越多,後果就是書架上的草越長越多,有些草甚至一轉眼就出了中文本(淚),希望今年能好好整理!每期介紹一本尚未中文化的日系推理,做為自我要求的審書誌。《叫びと祈り》2011「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第三名
2010「週刊文春傑作推理小說BEST 10」第二名
2011「本格推理BEST10」第二名
2011「我想讀推理小說!」第五名
在日本的推理文壇,有時會出現「超級新人」,處女作出版當年便奪下文學大獎,或是攻佔排行榜前幾名的位置。如一九九五年以《恐怖分子的洋傘》一作同時得到亂步獎與直木獎的藤原伊織(雖然他在一九八七年曾發表過著作,嚴格說來不算新人),以及二○○八年的湊佳苗,她的《告白》不僅竄上各大排行榜,也榮登第六屆的書店大獎,獲得讀者肯定。
這期要介紹的梓崎優,也算是出道作一推出即受矚目的「超級新人」,他去年的作品《叫びと祈り》(吶喊與祈禱)同樣在各大榜名列前茅,更難得的是,該作還是重視解謎的本格推理。
「旅人,能夠傳達故事。」書腰帶上這句話,多少透露了小說的調性──本作是收錄〈砂漠を走る船の道〉、〈白い巨人〉、〈凍れるルーシー〉、〈叫び〉與〈祈り〉五部短篇的連作集,「旅人」指的就是這些故事的共同角色齊木,他被設定是一位專門報導海外情報的雜誌社記者,因此有機會前往世界各地取材,各篇內容都是他取材時遭遇的事件。
現今電視上的旅遊節目可說是五花八門、琳瑯滿目,但對我而言,印象最深的還是十多年前中視播映的「繞著地球跑」,由於並非單一主題追蹤,每集播出便可見到三、四地以上的旅遊風景,對當時尚未出過國的我自然吸引力十足。
《叫びと祈り》即是可以滿足讀者對異國風情的探求,又能一享推理樂趣的作品。
首篇〈砂漠を走る船の道〉舞台是非洲的撒哈拉沙漠,一組往返於城市與部落的商隊碰上沙漠風暴導致領隊死亡,此後成員們便如連鎖反應般一個個遭殺害。比起一般傳統的謎團「凶手是誰」,本篇更著重「為何行凶」此一動機面的探討:為何凶手一定得在沙漠中的商隊殺人,使自己易受懷疑?除動機之外,作者還設下「隱藏謎團」開讀者一個玩笑,使整篇故事更顯趣味。
以異國文化為背景,自然有其必要性。最後透過「旅人」齊木之口揭曉的動機,是令人瞠目結舌的,但在導入最終結論前,作者於劇情中安插關於撒哈拉商隊與部落的生態資訊,都成為推理的線索,使得真相更具說服力。是以異文化的設定有了獨一無二的意義,撒哈拉沙漠提供犯罪發生的合理因素,而不僅是單純的故事舞台而已。
因文化背景導致的殺戮──這樣的概念於其他短篇同樣可見。〈凍れるルーシー〉敘述一所俄羅斯正教的女子修道院,長期供奉一具未見腐敗跡象的女性遺體,為了經由正教特有的「列聖」儀式封其為聖體,一位祭司與隨行的齊木來到修道院調查其生前事蹟,齊木卻在那兒察覺一件怪事。〈叫び〉以南美的亞馬遜熱帶雨林為舞台,某稀有部族遭伊波拉病毒入侵,村民接連倒下,當齊木與一位英國醫生趕到村莊後,尚未發病的村民們卻一個個遭殺害,凶手為何要殺害感染伊波拉,生命所剩無幾的人?本篇同樣著重動機的探討。
以上兩篇真相匪夷所思的程度與〈砂漠を走る船の道〉比起來,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當然作者也同樣藉由異文化的解讀,合理描述犯罪發生的經緯。這些事件若搬到日本或台灣,肯定會讓人難以理解,因此可說是「舞台背景」成就了整個故事,但因為事件是透過一位日本人的視角去記述,是以會呈現某種程度的殘酷面。書名的「叫び」(吶喊、吼叫)便暗示了這樣的基調。
日本的評論者鷹城宏說:「本書登場的犯人們,都是因為重視自身社會的文化信條,過度貫徹之下導向破滅與殺戮……若是京極堂的話,就會進行除靈(憑物落とし),遺憾的是對齊木而言,這負擔或許太沉重了……是故書腰上的那句話,換個方式說也帶有負面的意思:『旅人除了傳達故事外,什麼也不能做。』」
但另一方面,「祈り」(祈禱)一詞也揭示本書仍收錄有輕快,且蘊含希望色彩的故事。〈白い巨人〉主角是一位名叫櫻的學生,他與兩位朋友來到西班牙中部旅行,當地隨處可見的白色風車背後有一則傳說:「在基督教與回教開戰的時期,一位基督教士兵逃入其中一棟風車裡,卻神秘地消失了。」該傳說也與主角過去的體驗相對應。三人便由此展開推理競賽,討論士兵消失的真相,最後由齊木提出最具說服力的論點,主角的體驗也一併獲得解決,是具有青春色彩的故事,與前述三作的調性明顯不同,結尾更深具救贖意味。
最後一篇〈祈り〉謎團較為簡單:「東南某小島上的ゴア.ドア洞窟(應為作者虛構之地)為何要這麼命名?建造目的又是什麼?」但謎團並非重點,本篇的真正目的是在解謎外的篇幅。透過主角的身世揭露,將前面四篇作故事結構的統合,並揉合前述的「絕望」與「希望」帶出本書主題「旅人」更深一層的意義,也使本書雖是短篇連作集,卻仍具備長篇的閱讀感受。
這樣的處理,使得《叫びと祈り》已跳脫一般的本格解謎取向,具備大眾娛樂小說的特質,若再加上作者獨到的景物與氣氛描寫,受到如此高評價也不令人意外了。沙漠駱駝的雙眼、白色風車的巨大意象、不朽的修道院遺體、熱帶雨林潛藏的暗影,這些物件經由作者的筆觸活靈活現,形成身歷其境的舞台效果。一些獨特的比喻如「駱駝是航行沙漠的船隻」、「纏繞樹上的藤蔓是惡魔般的植物」也讓字裡行間散發出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
我一度以為梓崎優與齊木一樣,也是經常派駐外地的雜誌記者,但看了
作者後記後得知並非那麼回事,除了〈白い巨人〉是真正以西班牙的風車村Consuegra為原型外,其餘多少都添加了作者的杜撰與想像。然而或許正是那些虛構元素與現實舞台的調和,才使內容呈現出這樣的閱讀氛圍,成為一部浪漫與理性兼具的作品吧?
很好奇作者寫起長篇來會是如何。今後的作品是否將仍以外國文化為主題?是否具有同樣的浪漫色彩?雖說問這些問題都還太早,但身為備受矚目的超級新人,梓崎優今後的發展無疑是值得關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