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斯諺

　　東野圭吾的《嫌疑犯Ｘ的獻身》獲得空前的成功，而這本小說的主題就是愛情。電影海報標題也以「天才物理學家vs.天才數學家，誰能解開愛這個謎」為噱頭，吸引了不少觀眾。我猶記得電影一開頭時，刑警內海就質疑名偵探湯川學也會有解不開的謎，湯川問她是什麼，她回答是「愛情」。
　　我們先來聊聊愛情推理這個範疇。愛情推理，顧名思義就是以愛情為主題的推理小說。這當然只是一種概括的說法，因為很多作品探討的議題牽扯很廣，很難用愛情一詞一言以蔽之。但許多作品主題還是較明確且單一的。像《嫌疑犯Ｘ的獻身》很清楚就是一本探討愛情的推理作品。東野圭吾這本書固然精采，但在我心目中最經典的愛情推理故事，是馬克‧貝姆的《守護者注視下》（The Eye of the Beholder）。這本書也有電影，中譯《謎情追緝令》，但不是很忠於原著，我以為小說是比較精采的。故事敘述了一名卑微的私家偵探──守護者（原文是The Eye，英文口語中「偵探」的意思，在這裡一語雙關），老婆帶著女兒跑了，他的口袋中只有一張小女孩們的合照，他只知道其中一個是他女兒，但他卻不知道是哪一個。某一次出任務時，他迷上了一名美麗的女子，後來卻赫然發現她是連續殺人女魔，先色誘男人，再謀財害命。守護者亦步亦趨地跟蹤她，幫她收拾每一件兇殺案的善後，她卻從來不知道，她的背後有一道影子，靜悄悄地守護著她，跟她一起亡命天涯。不同於《嫌疑犯Ｘ的獻身》，這本書帶來的是一種更迷離、更富詩意的感動，守護的背後，是愛情？是親情？沒有答案。讀到故事結尾，只有深沉的餘韻，讓人久久無法自己。如果你讀過《嫌疑犯Ｘ的獻身》，請試試這本《守護者注視下》，看看「獻身」與「守護」，哪一種愛能感動你。我對《守護者注視下》的評語是，「這本作品終結了所有的愛情推理小說」。

　　剛剛談的是長篇小說，在短篇的愛情推理方面，我自己其實寫了不少，但不登大雅之堂，因此我來推薦我比較欣賞的作品。新堂冬樹有一本以愛情為主題的短篇集《愛你愛到吐》（吐きたいほど愛してる。）其中有一篇〈真由香的愛慕〉（まゆかの恋慕），我認為是個人閱讀生涯中短篇愛情推理小說最動人的一篇，這裡所呈現的，又是另一種愛的面貌。
　　在推理小說中，作家描述了愛情的各種現象，但作家們通常只是拋出這些現象與問題，讓讀者去思考其背後的緣由與意義。讀者讀完這些作品後，想必都會不自覺地自問：「愛到底是什麼？」猶記得好幾年前我也曾經墜入這樣的迷惘中，陷入迷宮找不到出口。當時在市面上找了很多兩性書籍，但愈翻愈茫然，愈看愈糊塗，因為裡面根本沒有我要的答案。我想知道的是「什麼是愛」，但這些書完全沒有去解釋這個問題，它們已經預設了愛是一種情感，而不再繼續追問它的本質。但我想要知道的是更深、更根本的層面。愛情存不存在？如果存在，那它到底是什麼？
　　好吧，如果我們想知道什麼是愛，那麼就只能去問哲學家了，因為這個問題其實是一個哲學問題，即愛的本質（the nature of love）、愛的形上學（the metaphysics of love），歷史上的哲學家都曾經試著解答這個問題，也因此發展出了一個哲學子議題：愛情哲學（philosophy of love）。
　　我曾經在自己的小說談過，哲學家的任務跟偵探一樣，都是運用理性與邏輯在解謎。愛情這個謎團哲學家試著去解，提出了自己的一套看法，那麼偵探呢？偵探是否曾解開愛情這個謎團？放眼推理史上有名的偵探，似乎是陷入愛情迷宮的還比較多，例如金田一耕助歷經兩次愛情挫敗後，從此對愛情敬而遠之；菲洛‧凡斯在《花園殺人事件》（The garden murder case）中也因愛情而苦惱。而少數人如冷硬派的偵探角色，漢密特筆下的大陸偵探社之無名偵探以及《馬爾他之鷹》（The Maltese Falcon）中的山姆‧史貝，還有米基‧史畢蘭筆下的邁克‧漢默等等，大概只有這些人才能真正甩開愛情的迷咒吧。不過他們這樣是否真正算是解開愛情之謎，恐怕也沒有定論。
　　我們只能確定一件事：什麼是愛情呢？這個問題連福爾摩斯也沒辦法給我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