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趟我一直不甘不願的旅程,行前的打包其實頗為短暫,半個小時不到就收拾完畢了。然而,沒出過國的我卻在最後時猶豫了起來:我該帶書嗎?該帶幾本書才不會過於笨重呢?什麼樣的書最適合我這次的旅程呢?
我原本以為長篇推理小說是最好的選擇了,曲折離奇的故事、一連串的死者……,應當可以順利打發掉逛完免稅商店後無聊的候機時刻。然而,當我在機上坐了十多個小時,昏昏沉沉地在法蘭克福的機場準備轉機時,新鮮有趣的人事物加上擔心錯過班機的緊張感,害我把小說攤在腿上,絲毫不能進入狀況。反而是盯著過往的人們發呆,想像著剛剛跑過去的男子搞不好跟《死了七次的男人》裡急著搶救外公生命的大庭久太郎一樣,正重複這天第N次的變化(這樣的話,我還是坐在同一個位置想著同樣的一件事嗎?);或是狐疑著,若等會兒在離地兩萬英呎的飛機上亦傳出神祕的乘客失蹤事件,會有著《蒸發》裡的冬木悟郎角色出現嗎?想著想著,竟忽略了登機門更改的廣播,害我急急忙忙地在開始登機前五分鐘,抓著那本兩個小時內只翻了四頁的小說,於機場內狂奔。
那麼,短篇小說集又如何呢?一個小時內就可以解決一篇,也沒有連不連貫的窘境,不正適合在國外旅行時零散的等待時間?然而,當我一個人迷失在髒亂的米蘭街頭,最後累得躍上博物館外樹蔭下的圍牆呆坐時,我開始認真思索起Alexander Payne在電影《巴黎我愛你》裡的那段與城市的對話。當我認為這個城市再也不會喜歡上我的同時,我突然好渴望認真翻開一本又厚又重的小說,朝向另一個國度而去。跟著逢坂剛在充滿左派與恐部分子活動的西班牙尋找《卡迪斯紅星》也好,隨著二階堂黎人在、法兩國邊界的雙子人狼城體驗毛骨悚然的漫長征途也罷,甚至進入充滿暹羅連體人、早衰、合趾症的《殺人暗館》,在當下突然都顯得好有吸引力。
後來,我在高達三千公尺的瑞士山頭擦著汗,低頭凝視著遠方閃耀著白光的湖面,揣測著《登山者》和《永遠的仔》最終攻上山頭的心情時,我突然想,或許,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特質。閱讀推理小說時,總有個令人安心的結局在前方等著,無論喜憂,事件總會以一種方式解決。但旅行時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往往是突發的狀況與意外,以及開放式的可能未來。如同站在某個固定的時間點上,隨著時光流轉,一個專注眺望,另一個卻頻頻回首。
移動中的風景或許百看不厭,沿途遇上的人事物也許讓人感到新奇有趣,但挑一本不那麼制式化簡介的工具書,隨著書中的故事或主題在城市遊蕩,或許是個折衷的最佳選擇吧。
下次就這樣試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