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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建議您入手全書,暢讀作家本心方為上策!2 益田含了口麥茶,大大地嘆氣。
「怎麼了?」
「委託人啊,實在很不可靠……」
「委託人是……?」
「喔,這該從何說起……?對了,敦子小姐知道食品模型嗎?就是最近在百貨公司的餐廳店面會看到的,假的食物。」
「我知道。」
敦子去年才去採訪過。
從大正時期就有餐點的樣品模型,但做為一項產業,是近年才興起。
據敦子調查,以蠟工藝品製作的食品模型的嚆矢,可追溯到以製作標本和電池聞名的島津製作所。
起初是類似所謂的標本,而非餐廳的餐點樣品。
雖然不清楚詳情,但最早似乎是製作病理標本的名師接到委託,進行製作。不確定是否曾展示在餐廳店頭,但品質相當不錯,很有可能做為商業使用。
那是大正中期的事。
後來,在大正時期的大地震中毀於祝融的百貨店白木屋,為了重建事業,開設餐廳,在櫥窗展示出提供的餐點樣品。這應該就是近來隨處可見的食品模型先驅。
在店頭陳列餐點樣品,讓客人在進店時先購買餐券,這樣的販售方式,在現今可說是標準模式,但在當時極為嶄新。
如果吃完飯才付帳,萬一遇到災害等狀況,可能收不到錢。餐券制似乎是為了因應緊急狀況想出來的措施,同時也有簡化業務及提高效率的目的。與其進店坐下再翻菜單,排隊時先決定要點什麼,流程會順暢許多,也能提升翻桌率。事實上,地震後復興時期的餐廳往往大排長龍,狀況百出。
看到白木屋的成功,漸漸有店家仿效。
接到白木屋委託,製作食物樣品的,據說是人體模型的技師,這部分無法確認,但後來模仿白木屋的店家,餐點樣品應該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將食品模型打造成產業的,則是一個叫岩崎瀧三的人。
昭和七年,岩崎在大阪成立食品模型岩崎製作所。永不褪色的精巧食品模型大受好評。儘管造價昂貴,但並非買斷,而是採用租賃制,因此以關西為中心,業績蒸蒸日上。
不料,接下來遇到戰爭,蠟模型原料不可或缺的石蠟成為管制品。在大阪,似乎全面禁止店頭陳列餐點模型。
等於是以大戰為界,食品模型產業完全觸礁了。
然而,岩崎並未放棄。
他回到故鄉岐阜,研究出利用珪藻土等原料,將石蠟含量減少到極限的模型製法,生產戰爭犧牲者的葬禮供品模型等等,度過難關。
日本戰敗後,他在故鄉成立岩崎食品模型製造公司,繼續製作模型,不久後將據點遷回大阪,順利擴大事業版圖,前年進軍東京。敦子就是趁著岩崎模型進軍東京的機會,採訪到岩崎成功削減石蠟比例的過程。
因此……
「我很熟悉。」敦子說。
「喔,無所不知,敦子小姐和令兄真是相似。」
「我採訪過。」
「原來是工作啊。」
「當然是工作。前年我拜訪總店所在的歧阜,採訪了社長。」
東京分店雖然名為分店,卻只有一個作業場所。聽到進軍東京,似乎十分盛大,但要讓生意上軌道並不是容易。
「採訪社長啊,那一定比我更清楚吧。」
「不過,我只請教減少石蠟比例的巧思等幕後祕辛。社長歷經多次失敗,摸索相當久。還有……社長說是小時候將融化的蠟滴入水中玩耍,才激發他對蠟工藝的興趣,他製作的第一個食品模型,是太太做的歐姆蛋。我只聽到這些內容。」
「這樣啊。」益田交抱起手臂。「社長也吃過一番苦。」
「食品模型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嗎?」
「關係……算不上關係吧,還是算有?喔,其實委託人是在那裡的製作所上班的師傅。住處就在……喏,那邊的合羽橋。委託人名叫三芳彰……」
「說出名字不要緊嗎?不是有保密義務?」
「敦子小姐是特別的。」益田說。
敦子不懂哪裡特別。
益田擠起臉頰繼續道:
「三芳先生本來是製作電影或劇場小道具的師傅。他從小就喜歡一些精巧的小玩意,應該是手特別巧吧。然後,試過雕金、木工、玻璃工藝等等,他覺得蠟工藝最符合自身的性子。總之,他認為做食品模型是天職,樂在其中。」
「這些個人背景和委託內容有關嗎?」
「唔,要說有關也算有關。他的天賦,就是這次事件的肇因。總之,三芳先生的手藝被相中了。」
「有人委託他做什麼嗎?」
「就是寶石啊。」
「是……仿造寶石?」
「那叫仿造嗎?跟食品樣品一樣,不曉得能否稱為樣品。」
「什麼?用蠟做寶石嗎?」
「不不不,」益田揮舞糰子的竹籤,「又不是天婦羅或生魚片,蠟沒辦法做出寶石吧。就算做出來,兩三下就會露餡。他以前是做小道具的,約莫是打磨玻璃珠之類。」
「這裡面沒有犯罪成分吧?」
仿造寶石本身不算是犯罪,把仿造品當成仿造品販賣,應該也不構成犯罪。
但益田苦惱地皺起臉。
「有嗎?」
「哎呀,這位三芳先生看起來是好人,不會參與犯罪啦。正確地說,他就是擔心不小心協助犯罪,才會上門委託。」
敦子愈聽愈摸不著頭緒。
「那麼,委託三芳先生仿造寶石的……就是那個刺青男嗎?」
「不是。」
「我不懂。」
敦子更一頭霧水了。
「噯,先聽我說吧。」益田說。「我也還沒理出個頭緒,所以請別催我做出結論。我是邊想邊說。嗯,那個屁股有刺青的男子,私吞了那些寶石——似乎是鑽石。」
「私吞?」
「三芳先生的委託人是這麼說的。既然說是私吞,應該就是占為己有,表示是透過不正當的手段拿到的吧。」
至少若是透過正當手段取得,不會是這種說法。
「然後,由於寶石的關係,鬧得滿城風雨,甚至有人丟了性命——對方是這麼說的。」
「聽起來好嚴重。」敦子說,益田應著「是啊」,顯得益發苦惱。
「唔,據說委託人想做個如假包換的贗品,偷偷和真貨掉包,把寶石物歸原主,所以希望三芳先生協助……」
「這不會太可疑了嗎?」
未免太不切實際。
「我也是這麼想。就算只信一半,也夠可疑了。可是,住在合羽橋的那位三芳先生感覺是個好人。噯,假設對方的話是真的,只要報警就好了嘛。」
「但他沒報警?」
「嗯,好像有什麼不能向警察求助的理由。這部分又更啟人疑竇了。」
「沒辦法報警的理由,是出在委託人的身上嗎?還是物主那邊?」
「應該是兩邊都有吧。」
益田掏出記事本。
「喔,委託人以前協助過這樁不法行為,不想把事情鬧上檯面。然後……」
「然後?」
「真正的物主,據說是個貴人。」
「貴人?」
這說法真老派。
「就算在現代說什麼貴人……華族制度已廢除,日本也沒有貴族。是指在舊幕府時代身分高貴嗎?」
「不清楚。那時候我沒想太多,只覺得應該是地位不凡的人,但仔細想想,我們不會說社長或政治家是貴人。比如政治家,反倒是典型的俗物嘛。」
實在難以想像。
「仔細一想,這說法頗微妙,會不會如同敦子小姐推測的,祖先是將軍,或德高望重的高僧、朝廷官員之類?」
「不,我不知道啊。我只想得到這些而已。」
「光是能想到就不簡單。合羽橋的三芳先生毫無疑問,所以我也沒多想。總之,考慮到物主是個貴人,想避免警方涉入。希望一切隱密穩妥地解決……」
「不是搞得腥風血雨了嗎?」
「喔,如果能用贗品偷天換日,將那非法持有的寶石……也就是真品物歸原主,不就船過水無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