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訪談收錄於初版《宿命》,為2005年華文媒體首次採訪東野圭吾的珍貴採訪!上篇回顧:
2005作家專訪:人性偵探東野圭吾--東京現場直擊採訪(上)採訪者/劉黎兒2005問:你的推理小說跟其他作家很不同的是會跟許多領域融合,是一種融合型的小說,這是你意圖如此做的嗎?
東野:因為每一種領域都有其長處,我都想截取這些不同的優點。
問:你的作品也有許多標榜是那種純粹講究邏輯的「本格推理」小說如《誰殺了她?》,讀了之後,我發現蘊含更深厚的內涵,並非單純解謎,那是因為只是「本格推理」無法滿足你嗎?
東野:那是因為寫正統本格推理的人很多,所以我並沒有特別必要去寫,所以我想寫只有我才能寫的作品。
問:你對「本格推理」的看法為何?裡面包含了什麼要素?
東野:我覺得「很理論性地解謎」的作品便算是「本格推理」, 但是如果在敘述中謎團便逐漸解明,或是謎底是歸諸於很情緒性的原因,那便不算是本格推理。
問:你的作品最後的謎底常常是源自於人性或是人際關係,那是不是因為你真的認為社會上發生的事件,其根源就是在此呢?
東野:我現在是喜歡這類的謎;但是或許是對於「本格推理」,我已經不像年輕時有那麼多的idea了。
問:真的會這樣嗎?不會吧!寫了二十年,經驗應該更是老道吧?
東野:不,頭腦現在比較僵硬了。
問:我想如果你再向新的領域挑戰,應該又會有新的想法出現吧。還有可能也是因為你現在已經比較成熟了,下筆也比出道時慎重多了。
東野:或許是吧!
問:你的作品像是《宿命》、《時生》等都是跟記憶、時間等有密切關係,原因何在?是有什麼特別的體驗嗎?
東野:我不知道這算不算體驗,但是我覺得對於過去的事,我似乎比別人記得多了些當
時不覺得怎樣或是不以為意的體驗,後來長大成人後才發現有些是相當重大
的事,才體會其中有深厚的涵意,而那些事後的感動、後悔,都成為小
說的題材。
問:這樣說來,記憶力強真是好處多多呢!你的作品很喜歡玩時間的遊戲,《時生》、《宿命》如此,其他如《平行世界的愛情故事》、《從前我死去的家》等作品也是,用時間、記憶來捉弄人,而且時而回到過去,時而跳入未來,你對時間的順序感覺似乎也不同於一般人呢!
東野:我基本上不喜歡「時光機器」(time machine),因為時間改變的話,許多事物都會改變,人也會因時間而發生變化,所以時空變遷的力量非常驚人,我是比其他的作家更重視這點。
問:你為了寫《宿命》曾經花了三個月來製作一份時間表?
東野:是的,那是因為情節是從孩提時代開始,涉及兩代,時代範圍很長,而每一
個時間點的背景絲毫不能有誤呢!
問:像你這樣對於時間變化如此敏感的人,在日常生活中是否也有不同常人之處?
東野:我很會安排、訂定自己的日程表吧!並確實地按表行事。
問:那太恐怖了,那不會順便嚴格要求別人嗎?還有如果遭遇意外,無法按表行事時,豈不是會陷入憂鬱狀態?
東野:日程表與其說是嚴格要求別人,主要是我自己隨時都有份時間表,通常我是會做某種程度的保留,來對應可能出現的意外,也就是確保必要的時間、金錢,讓自己有餘裕來對應。
問:不僅是時空的變遷很多,也有許多是人格的對調、變換的作品,如《宿命》、《變身》、《秘密》、《分身》、《時生》、《從前我死去的家》等,是不是你曾經對於什麼是真正的自己有過懷疑呢?
東野:有一段時期,我的確對於自己的存在本身相當在意過,想得很多,例如,我現在是腦認為、認識「我是我,但是如《變身》中,腦袋裡移植了他人的腦時,那是否還算是自己嗎?或是自己的記憶遭到篡改時,那是否還算是自己呢?還有如果自己的肉體遭到複製時,那是是否也還是自己呢?我曾經對於其他各式各樣的「自己」的存在可能性非常感興趣。
問:那你是覺得「自己」本身是很不確定、曖昧、模糊的玩意,而對「自己」本身崩潰覺得很恐怖嗎?
東野:我那個時期發現了原來「自己」是很複雜、很脆弱的。
問:提到複製人,你的作品如《分身》出版是一九九三出版的,都較世間為了複製人騷動更早,而且如二○○一年出版的《單戀》是描寫性別認同障礙的故事,也是出版後日本才有相關事件。你比日本社會早了好幾步留意到這些問題,而且反對有如此障礙的人視為需要治療的社會少數,為何能有這樣的先知先覺?
東野:是的,關於複製人,我剛寫的時候,各界認為這完全是杜撰的故事、虛構的童話,並沒多理會,但是兩年後複製羊誕生,這才引起矚目!
問:這簡直像是有預言能力的天才,這是如何做到的呢?如何才能走在時代尖端?
東野:我經常會盡量將各種資訊都採擷進來,並且有隨時思考其中有什麼問題的習慣。
問:《惡意》、《殺人之門》等都是很強調殺人的動機,動機與無底深淵般的惡意、殺意相關,為何會以動機為焦點寫了這麼多作品呢?
東野:因為有動機,外在的震撼舉動才會很明確地表現出來。是因為有動機才製造了殺人事件,而自己會很想去探求動機究竟何在。
問:《偵探伽利略》、《預知夢》系列中的天才物理學家湯川是最貼近你本人的角色嗎?因為是學理工出身,又具有豐富的科學知識。
東野:不,其實每個小說中的人物都是從既有的自己採擷一部份創造出來的,所以不論作品中哪個人物都有自己的影子。
問:日本古典的推理小說,如松本清張的小說都非常注重動機,不過現實社會裡「無動機的犯罪」不斷增加,但是你的作品裡卻依然對於動機相當執著,你對動機的看法如何?如《惡意》中還有相當詳盡的描述。
東野:動機當然是非常重要的因素;但已經逐漸不像過去那般受到重視了。因為犯罪不僅是動機而已,還有原本的人性、環境等條件齊全了才會有犯罪,應該將這些條件一一放在燈光下來檢驗。
問:基本上動機是存在的嗎?
東野:犯罪理應存在動機,但是現實上居然是相當稀薄的,此時便應該檢討為何如此稀薄的動機也會發生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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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作家專訪:人性偵探東野圭吾--東京現場直擊採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