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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建議您入手全書,暢讀作家本心方為上策! 九月十日,星期二放學後。
突然頭上發出一記聲響。很自然地抬頭一望,看見從三樓窗口丟出一樣黑色的物體,就在我的正上方。黑色物體掉落在我剛才走過的地方,摔成了稀巴爛。
那是一盆天竺葵的植栽。
放學後,當我經過教室旁,不知從何處傳來了鋼琴的樂音,有好一陣子,我只是看著那個素燒陶的花盆發呆,一時之間無法理解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好不容易回過神 來,腋下冒出的冷汗已經流到了手臂。
接下來的瞬間,我拔腿就跑,使盡吃奶的力氣衝上教室的樓梯。 氣急敗壞地站在三樓的走廊上,心臟猛烈地跳動,並非只因為快跑的關係,而是恐懼此刻到達頂點。想到萬一要是被那花盆命中……腦海中頓時浮現一片天竺葵的鮮紅。
根據那個窗戶的位置,會是哪間教室呢?我的腳步停留在理化實驗教室前面。一股化學藥品味道的空氣從教室裡瀰漫出來,猛一抬頭發現教室的門打開了約五公分的寬度。
我立刻將門拉開,一陣涼風同時迎面撲來,前面的窗戶開著,白色的窗簾隨風飄蕩。
我再次回到走廊上。我不知道從花盆落地到我衝上來為止,究竟經過了多少時間;但是我感覺那個故意推下花盆的人,就躲在走廊兩側的某間教室裡。
整排教室在中間彎曲成L字型,經過轉角時,我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因為掛著二年班名牌的教室裡傳出說話的聲音,我毫不猶豫地開門而入。 裡面有五名學生,集中坐在靠窗的位子寫東西。因為突然有人闖進來,她們全都抬起頭看著我。於是我不得不開口說話。
「妳們在幹什麼?」 坐在最前方的學生回答說:「這裡是文藝社… …我們在寫詩集。」 堅定的口吻中透露出「請不要打擾我們」的語意。
「有沒有其他人來過這裡?」 五名學生彼此對看了一下後都搖搖頭。
「走廊上有沒有人跑過去?」 她們之間又相互對看,只聽見有人低聲說「好像沒有吧」,最後還是那名學生彷彿代表大家似地回答:「我們沒有注意到。」
「是嗎……謝謝妳們。」 我環視了教室一眼後將門拉上。
直到這時我才聽見了鋼琴樂音。這麼說來,早從剛才開始似乎就一直有這音樂聲。 即便是對古典音樂一竅不通的我而言,也聽過這曲子,看來彈鋼琴的人造詣應該不錯吧。
音樂教室在最後面,樂聲是從裡面傳出來的。我一一拉開每間教室的門確認裡面有沒有藏人,只剩下音樂教室還沒有檢查。
我粗魯地拉開門,發出如擾亂平靜水流、破壞優美建築的噪音,鋼琴樂音也跟著應聲中斷。
彈琴的學生受驚地看著我。我見過她,是二年A班的學生。一向令人印象深刻的白皙皮膚,此時顯得有些蒼白。我不禁開口表示抱歉:「不好意思打擾了… …剛剛有沒有其他人來過這裡?」
我一邊巡視室內一邊詢問。教室裡並排著三張長椅,窗邊有兩架舊風琴。牆壁上掛著音樂史上留有豐功偉業的作曲家肖像。我立即做出判斷:這裡應該沒有辦法藏人。
彈琴的女學生不發一語地搖搖頭。她所彈奏的是架平台大鋼琴,看起來年代相當久遠了。
「是嗎……」 我繞到她的背後,往窗邊走去,看見校園裡有社團的學生在跑步。
走出音樂教室向左轉就是樓梯間,大概犯人是從那裡逃走的吧?我想時間上也足夠對方脫逃了。問題是誰呢……?
突然間,我發現彈琴的女學生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一臉不安的神色。我立刻裝出笑臉說:「請繼續演奏,我還想多聽一點。」她這才放鬆表情,瞄了一眼樂譜後,靈巧地活動手指。穩定中逐漸轉快的旋律……
對了,是蕭邦的曲子。連我也知道的有名樂曲。
一邊看著窗外一邊聆聽著蕭邦……一段出乎意料的優雅時光。可惜我的感覺不太對勁,心情依然很憂鬱。
我是在五年前開始從事教職的。倒不是我對教育事業有興趣,也不是對身為人師充滿憧憬,簡單說來就是「順理成章」地當了老師。
我從家鄉國立大學工學院資訊工程學系畢業後,先是在某家家電公司上班。選擇該 家電的理由之一即是其總公司設在家鄉,雖然我被分派到位於信州的研究所,由於工作內容是光纖通訊系統的開發設計,還算是符合自己的期望。我在那裡工作了三年。
到了第四個年頭,事情有了變化。由於新工廠蓋在東北,光纖通訊系統的開發人員 大半都將轉移過去,當然我也不能例外。只是我很猶豫,畢竟對於東北只有偏遠的印象。有些老同事開玩笑說搞不好下半輩子會老死在深山裡,聽在耳裡很不是味道。
我也考慮過換個工作。問題是不管換家公司還是當公務員,都不是那麼容易說有就 有。難道真得看淡一切遠赴東北嗎?就在我死心斷念時,我母親勸我考慮當個老師。我 在大學時期就已經取得教師資格,所以母親認為沒有好好運用未免可惜。當然站在母親 的立場,肯定很捨不得讓兒子跑到東北那種偏遠地區工作;而且實際上當老師的薪水,在當時來說也絕不遜於其他職業。 只是教師的錄取考試也不是那麼容易通過的。當我這麼說時,母親立刻表示私立高中或許沒有那麼難考吧,而且先父在私立學校教師工會裡面好像還有一點關係。
我對老師這份工作,既非喜歡卻也不討厭,何況也沒有其他想做的工作,可以讓我拒絕年邁老母的熱心建議。結果我接受了母親的建議,心想反正先做兩、三年再看看吧。
隔年三月我正式拿到人事令。私立清華女子高級中學--是我下一個工作的地點。這所高中距離車站約五分鐘路程,周遭盡是社區和田地,環境很特別。學生人數,一個學年有三百六十人,每班約四十五名,共八班。不僅擁有二十年以上的歷史, 同時為了維持升學率,可說是該縣名列前茅的女子高中。事實上當我跟朋友提起「我要到清華女中任教」時,每個人都祝賀我說「那可是一間好學校呀」。
我向公司提出辭呈,立刻就從四月起開始教書。第一堂的上課情景,至今我仍記憶鮮明。那是一年級的課堂,由於自己也是新來乍到,自我介紹時我表示跟她們一樣都是新生。
第一堂課結束時,我卻已經對從事老師這份職業失去信心。倒不是我搞砸了什麼,也不是我不懂得應付學生;而是我無法忍受她們的視線。
我並不認為自己特別引人注目,應該算是屬於躲在人後的人吧。偏偏在學校當老師卻不得不站在人前。學生會對自己說的任何話做出反應,一舉手一投足都受到注意。上課的時候,我總覺得有將近一百隻眼睛在監視我。 直到兩年前我才好不容易適應她們的視線。不是我的神經線變粗了,而是我發現學生們其實對老師並不感興趣。 只是我始終無法理解她們的想法。
總之她們帶給我的就是一連串的驚嚇。還以為她們都是大人了,卻常常表現得很孩子氣,動不動就搞出讓大人頭疼的問題,我完全無法預測她們的行動。而且從我來校的第一年到第五年幾乎沒什麼兩樣。
不單只是學生,就連那些名為學校老師的人種,也常常讓我這個來自不同環境的人覺得是另一種生物。為了管教學生,不斷花費無意義的勞力,整天睜大眼睛檢查學生服 裝儀容的作為,我無論如何是難以理解的。
學校這地方充滿太多未知數--這是我五年來的感想。不過最近我倒是弄清楚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我身邊有人企圖想殺害我。
感受到殺意的存在,是在三天前的早晨。地點是車站的月台。正當我被電車中擁擠的乘客推擠出來,隨著人潮踏上月台邊緣時,冷不防有人從旁邊撞過來。因為事出突然,我失去平衡,踉蹌地往月台外側移動了兩、三步。站直身子時,差點就要跌落在鐵 軌上,大約只差個十公分吧。
好危險呀,究竟是誰?
回過神來如此一想,戰慄立刻竄過整個身體。就在我差點跌落的鐵軌上,急行電車剛剛呼嘯而過。
我的心簡直快凍結了。我很相信,剛剛有人故意想撞倒我。對方已算準時間,想趁我不備的時候……但到底是誰呢?可惜在人群中,我根本不可能揪出凶手。
第二次感覺到殺意是在昨天。因為游泳社暫停練習,我得以一個人享用整座游泳池。我很喜歡游泳。五十公尺的距離來回游過三次後,我便上岸。因為還得指導弓箭社的練習,不能把自己搞得太累。
站在曬得發燙的游泳池畔做完暖身操後,我去沖澡。雖說時序已經進入九月,天候依然炎熱,沒有比沖涼的水更舒爽的了。
就在我洗完澡、關掉水龍頭時,發現情況不太對勁。那東西掉落在我腳邊約一公尺 的前方。不對,應該說那個拳頭大小的白色盒子,沉在深度高達腳踝的積水中。我彎下身子仔細觀察,接著趕緊跳出了淋浴間。
那是一百伏特家庭用延長線的前端。看起來像是白色盒子的部分是插座。電線的另一頭則是連接在更衣室的插座上。
在我下水游泳之前當然沒有那東西。也就是說,有人趁著我在游泳的時候放進這東西。為什麼呢?答案很明顯,目的是為了想造成我的觸電身亡。
可是為什麼我會平安無事?我心存納悶地前去檢查電源箱。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過載保護的開關彈了下來。因為水中電流量太大,已超過電源負荷的關係。若是過載保護的容量更大……想到這裡,真教人不寒而慄。
第三次則是剛才的天竺葵花盆。 到目前為此,三次我都幸運逃過。但是好運不見得永遠都跟著我。總有一天犯人會使出殺手鐧吧!在那之前我必須揪出凶手的真面目。
嫌犯是學校這個集團,一個由來路不明的人群所形成的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