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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建議您入手全書,暢讀作家本心方為上策! 千代田區竹橋‧氣象廳本廳──
「少女……不,少女姿態的怪獸從剛才就坐在長良川沿岸的道路上,抓著一輛轎車,前後滑動,就像在玩玩具似的。啊,現在拿起來了,哇,拿得好高。轎車裡看起來並沒有乘客……」
聽著電視裡播報記者的緊張口吻,特異生物對策部部長‧久里濱祥一非常焦躁。
「臉已經看夠了!給我拍頭部以下的部位!頭部以下!」
「部長,請不要提出無理的要求。」山際俊夫安撫他,「這是電視台的極限了。」
「真是的,這樣的話,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
悠里也跟著抱怨。從接到怪獸出現的通報以來,已經五個小時。各家電視台都已派出採訪小組前往現場,開始進行轉播,然而不論哪個電視台都給少女頭部以下的部位打了馬賽克。這是電視台擔心如果播放全身的畫像會觸犯兒童色情防治法的自我規範,可是對氣特對而言,不知道怪獸的全身模樣,實在相當令人煩躁。
「岐阜分局的專線呢?」久里濱問。
「還沒接上。」年輕的內勤回答他,「好像哪裡出了問題。」
「室町他們呢?」
「他們半小時前抵達了名古屋,我想應該已經到達現場了。」
「到底在搞什麼!」久里濱兩隻手撐在桌上,神經質地轉動著原子筆,「陸自已經在現場布好陣勢……氣特對的出動卻慢這麼多拍,真是太不像話。到時候又要被媒體抓來修理了。」
氣特對的工作內容是事前預測怪獸的出現,出現之後則是推測怪獸的行進方向,分析怪獸的性質,將怪獸災害限縮在最小範圍內。自衛隊則以氣特對的建議為基礎,決定是要捕獲還是殲滅怪獸,採取作戰行動。尤其是像這次的特殊種類的怪獸,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必須慎重處理因應。要是氣特對無法和進到現場的自衛隊合作的話,自衛隊也無法行動。
「部長,有幾個電視台來詢問了。」女性內勤單手拿著話筒,對久里濱說,「六號怪獸的固定名稱還沒決定嗎?」
「怎麼可能決定!我根本都還沒看到怪獸全身的樣子!」
「部長!」另一個內勤高興地報告說,「和現場的室町先生接上線了!」
「好,給我接上螢幕!」
機動班班長‧室町洋二郎的臉孔出現在大螢幕上。他的背後是陸上自衛隊的82型指揮通訊車跟89式裝甲戰鬥車,可以看見自衛隊員忙碌地穿梭其中。
「抱歉,聯絡晚了。現在已經抵達現場。」
「情況如何?」久里濱問。
「六號移動到西邊了。不過不久之前,就一直停在金華山西北、長良橋附近。」室町俐落地報告,「我現在在長良川下游的忠節橋旁邊,距離六號大約兩公里。六號目前沒有什麼大動作,我將畫面傳送過去。」
攝影機往右邊橫移,映出了長良川上游。畫面一拉近,室內所有人的視線全都盯在那個畫面上。
「哇……」室內一陣吵雜。
一絲不掛的女孩坐在河川右岸,抓著轎車玩耍著,乍看之下,是非常悠閒的光景。女孩長髮垂到腰際,像是披風般覆蓋了上半身。除了皮膚顏色較黑之外,簡直就是普通的日本人,難以相信她是怪獸。尤其是這個距離缺乏大小的對比,更是如此。看起來就是就像是普通大小的女孩子在玩三十公分左右的玩具車。因為被別的橋擋住,看不清楚她的下半身。
「好可愛……」
悠里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真正的想法,其他部員也是如此。年齡(以人類來算的話)大約十歲左右吧。從髮絲縫隙之間看見的胸部,似乎還沒有發育。
「陸自的第十師團與第三十五普通科連隊已經沿著國道七十七號、一百五十七號、兩百四十八號展開,包圍了六號。」室町繼續報告,「還有一半的岐阜市民尚未避難,不過岐阜市的北部,以六號為中心,半徑三公里的範圍內幾乎是無人狀態。現在正在確認還有沒有尚未逃離的市民。只要確認避難完成之後,隨時都可以攻擊。六號的身高推測為二十公尺,最多就是MM5,因此戰車炮或是反坦克飛彈就可以處理了。只是有個問題……」
「那個樣子,是吧?」久里濱說。
「是的。」
人形巨大怪獸──也就是巨人的出現,並不是什麼特例。地球上所有的動植物都有可能因為某種契機變得異常巨大,成為怪獸。媒體經常誤以為這種狀況叫「突變」,不過這並非生物學上的演變,而是打破質量守恆定律發生的非物理現象。至今為止有各種巨大生物在世界各地出現。螞蟻、蝗蟲、螳螂、蜘蛛、蠍子、蝸牛、章魚、蜥蜴、蛇、鱷魚、雞、老鼠、土撥鼠、兔子、人猿……人類既然也一種動物,那麼怪獸化也不是什麼怪事。而且,如果追溯歷史的話,世界各地自古以來都有巨人傳說,不用懷疑過去曾經到處都存在過和人類相異的巨大種族。雖然現在已經滅絕,但是和恐龍一樣,曾經有過以假死狀態在地底沉睡的巨人醒過來的罕見例子。
光是二十世紀,美國曾經發生過兩次,包含其他國家在內,共有十幾次巨人出現的事件。巨大或是凶暴的巨人以射殺處理,MM0~3(一~十六噸)的小型巨人則是加以捕捉飼養。
問題是這些巨人大多都是成年男女,沒有任何人聽過有孩童型態的巨人。而且大小居然是MM5(一百噸)等級──這甚至比一九五七年出現在內華達沙漠,史上最大的巨人格倫(身高十八公尺,MM4.7)還要來得巨大。
「目前看來,六號的智商並不高,完全沒有發出任何類似語言的聲音。看起來並不是普通的小女孩突然巨大化──雖然也還不能完全確定就是。」
自衛隊束手旁觀的原因也在於此。就算模樣和人類一樣,和人類是不同的生物,而且只有和動物相等的智商的話,就能夠判定為怪獸。如果是MM5以上,即使是草食性的乖巧怪獸,牠的存在本身就已經一種威脅,只要接近人類的居住地就可以無條件射殺。就算未滿MM5,只要判斷為危險的怪獸,也是加以射殺。然而,目前還沒有小女孩不是人類的確鑿證據。不,即使斷定為怪獸,射殺人類型態的生物,也肯定會遭到許多非難。
「牠是MM5嗎?」
「感覺上應該是非常接近,只是從這個距離的目測沒辦法斷定。」
「真傷腦筋。」久里濱嘆了口氣,「沒有任何關於牠的真面目的線索嗎?像是從哪裡出現之類的。」
「牠似乎是從權現山的南邊斜坡出現的,但是因為是天亮之前,所以沒有目擊者。聽說有山崩的痕跡,所以我打算和淡島過去看看。」
「我希望有更靠近牠的影像。」悠里說,「還有,可以的話,希望是牠走路的樣子。」
「灰田他們接下來會試著開車到更接近牠的地點拍攝,我想他們應該馬上就要出發了。」
「只有年輕人沒問題吧?」
室町露齒一笑,「藤澤的駕駛技術絕對沒問題。」
搭上岐阜分局準備的廂型車的是氣特對機動班成員,灰田涼、小出朝也和藤澤櫻三人。涼和朝也都是二十幾歲,高中畢業後進入氣象廳的櫻則是十九歲。因為年輕就是本錢,所以經常被派到怪獸災害的第一線。
廂型車的後車廂,坐著兩名身著迷彩裝,負責保護三人的陸自隊員。年長的橿原陸士長帶著八十四公釐無後座力炮(通稱卡爾‧古斯塔夫)。部下伊崎一等陸士則是負責炮彈裝填的副炮手,除了預備炮彈之外,他還攜帶了八九式步槍。八十四公釐炮不用說,步槍的五點五六公釐子彈雖然不能擊倒打小有人類十幾倍大的怪獸,但是應該可打穿皮膚,令怪獸感到疼痛吧。
「真的沒問題嗎?」橿原擔心地對握著方向盤的櫻問道,「還是準備護衛的車輛比較好吧……」
「啊,不,沒問題的。」櫻一臉緊張地回答,「只有一輛車的情況比較輕便。因為要逃的時候,都會很慌張。萬一有吉普車在的話,一不小心發生車禍,那就麻煩了。」
「曾經發生過這種事情喔。」涼幫腔說道,「十幾年前在美國曾經發生科學家的車和軍用車輛在逃走時撞在一起,兩輛車都被怪獸踩扁了。在那之後,我們就決定要接近怪獸調查時,只開一輛車。」
「原來如此。」橿原雖然點了點頭,但似乎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和部下的性命要交給年輕女孩的駕車技術,多少還是會不安吧。
「出發了……」
櫻緩緩發動車子,延著長良川北岸的道路往上游開,朝著六號前進。
開了快一公里,在金華橋北側的十字路口停下車,接著回轉,以倒車的方式接近六號。這也是規定的順序。等到要逃走時,才拖拖拉拉地回轉的話,會被怪獸踩扁。涼看著車後,「好、好。」地引導。朝也則從天窗探出頭,以攝影機的望遠鏡頭拍攝少女。
櫻在長良橋前面的長良川國際會議中心後面停車,從這裡可以一眼望盡全長兩百五十公尺的長良橋。也可以清楚地看見背靠著對岸旅館牆壁坐著的少女,仍舊沉迷於玩車,並沒有發現廂型車的接近。
「……已經接近到四百公尺左右了。」涼小聲地對麥克風說,「接下來要外出拍攝。」
涼和朝也以及兩名陸自隊員,安靜地下了廂型車,只有櫻在駕駛座上待命。為了可以隨時逃走,車門敞開著,引擎也維持空轉狀態。
朝也將攝影機以腳架設置在馬路上。以GPS確認目前位置,向總部報告。總部則會分析影像,以到目標為止的距離和畫面上的大小來算出身高。
「距離感好像有點亂了呢……」
櫻從副駕駛座的窗戶探出頭去,悠哉地自言自語。位在四百公尺對岸的少女,此時看起來,和自己的距離好像只有三十公尺。少女發出低沉的「喔、喔……」將車子當成小球一般地不斷丟向空中。每當少女的大手接住車子時,就連對岸都會聽見「乓」的一聲。
「就像丟枕頭一樣?」涼說。
「不過感覺很乖巧呢。」
正當櫻這麼說的時候,可能是玩膩了,少女忽然將車子用力地高高扔出。車子畫了道巨大的弧線落下,撞到了長良橋的欄杆。撞爛的車子發出巨大的聲響,也撞掉了欄杆的一部分,然後掉進了河裡。
這時候,少女發現了停在對岸的另外一輛車──還有站在車子旁邊的小生物。
「喔?」
少女緩緩起身,她的動作造成了旅館牆壁崩塌,牆壁的瓦礫從她背上不斷滾落。她那天真無邪的黑色雙眸,因為發現新的玩具而閃閃發亮。她的行進速度像是電影裡的慢動作,從堤防走下長良川,踩過只有她腳踝深的河水,濺起了水花。她弄翻了繫在岸邊的捕魚船,慢慢接近廂型車。
「糟糕!」
涼等人立刻坐上廂型車準備撤退。不等車門關上,櫻就發動了車子。
廂型車沿著河岸奔馳,朝也從天窗探出身子繼續拍攝。涉水而來的少女就這樣爬上堤防跑到馬路上,追在車子後面──滿臉笑容,非常開心。
「好快!」
涼回頭望去,不由得一陣戰慄。少女的行動雖然很慢,然而她的步伐距離是人類的十倍以上,因此速度非常快。廂型車的速度明明已經超過時速五十公里,她卻還是緊緊跟在後面。長度超過十公尺的黑色長髮在空中飄揚。她每走一步,就發出炸彈爆炸似的巨大聲響,柏油路被狠狠踩碎。這也難怪,畢竟是數十噸的重量從好幾公尺高的高度往下砸。
如果被踩到的話,絕對會不成人形。
「甩掉她!」
不用涼這麼說,櫻便加快車速。快要抵達金華橋了,可以看見停在更往前一公里的忠節橋的自衛隊車輛的炮口對準廂型車的方向,準備發射中。
櫻突然在金華橋北側的十字路口往左開去。車子發出尖銳的聲音,轉了九十度。櫻無視因為離心力被甩到右邊的涼的「妳在幹什麼!?」的吼聲,就這樣高速開過金華橋。看見這個狀況的少女,再次從馬路上跳下河裡,斜斜地衝過長良川。櫻一穿過橋,便再度左轉,這次沿著長良川南岸往上游開去,少女從側面逼近廂型車。
少女差點就在金華小學附近抓到廂型車。車子好不容易躲過少女長長伸出的手腕,而她再次爬上馬路,開始追趕車子。
「妳到底要怎樣!?」
櫻不管涼的抗議,繼續開著廂型車。少女像是跨欄賽跑似地跳過馬路上的電線,執拗地追著車子跑。伊崎一等陸士從打開的後車門想要開槍,卻因為車身的搖晃始終無法對準。無後座力炮在這個狀況下也無法發射,因為發射時的排氣會傷到車內其他人。
廂型車直直地往前開,衝入了穿過金華山下的金華山隧道。少女像是棒球選手似地以頭部滑壘。她的滑行掀起了馬路的柏油,她的身體隨著巨大的聲響撞上了隧道的入口,手腕伸進了隧道裡。然而廂型車早就開走了,少女看似懊惱地大叫了一聲「哇!」拍打著地面。
開出隧道後,櫻停下車子。
「妳究竟想怎樣?」
涼喘著大氣質問她。櫻承受著身後四個男人的責難眼光,喃喃說道:
「因為那樣直直往前開的話……」
櫻轉過頭說:
「那樣直直往前開的話,戰車就會打她了啊!」
看見櫻那對溼潤的雙眼,涼不禁有點退縮,但他立刻振作起來。
「……妳不要再給我因為自己的感傷就把我們捲進去,要死的話,妳自己去死。」
聽涼這麼說,櫻不由得一陣沮喪。
* * *
在此同時,久里濱和室町取得聯絡。
「六號的固定名稱決定了,叫公主。從現在開始,六號就叫公主。然後剛剛算出正確的大小了,九十六噸,MM4‧9。」
「不是五嗎?」
「不是。所以除非真的會危害人命,否則不准出手射殺。」
「這……這可以說是好消息嗎?」
「我不知道。」
久里濱的心境非常複雜。室町、悠里和其他部員也都是同樣的感受。至少目前公主可以活下來了,然而令人難受的苦澀結果必定在不遠的將來等待著所有人。只要想到這點,心情就苦悶了起來。
為什麼一定要殺害無辜的少女呢?
「對了,這裡還接到了有點令人在意的報告。似乎有一般人闖入避難地區了。」
「一般人?」
「對。有警察目擊到三個形跡可疑的男人在高島屋附近的巷子裡晃盪。他們跟蹤了那三人,不過跟丟了。」
「是看熱鬧的嗎?」
「不清楚。總之事情變得很麻煩。一般人可能在現場的情況之下,自衛隊也不能隨便發射炮彈。」
這時,有個內勤大聲說:
「六號開始移動了!」
「什麼?」
「直到剛才為止,她都還在岐阜公園一帶,但是她開始西邊的本町方向移動了──」
宛如守靈一般寂靜的室內,再度陷入慌亂。根據監視公主的自衛隊直升機的情報,螢幕上的岐阜市地圖上,以紅色箭頭標示著不斷移動的公主的現在位置。
「啊,她朝著岐阜車站的方向開始南下了。行進速度每分鐘兩百二十公尺──」
「行進方向的部隊呢?」
「他們在購物中心前的十字路口準備好了。按照這樣的速度行進的話,七分鐘之後就會碰上了!」
「那不就是目擊到那三個一般人的地點嗎?」久里濱怒吼,「叫自衛隊撤退!應該還沒有發布交戰許可!不准發射!」
「現在在矢島町一帶嗎?收到,我們立刻前往追蹤。」
以手機和總部聯絡的涼,被身後的引擎聲嚇了一跳。轉頭一看,不知何時櫻已經上了廂型車,她的側臉看起來似乎在天人交戰。
「喂,藤澤!」
櫻擺脫涼的制止,發動了廂型車。
「那傢伙……!」
看著遠去的廂型車,涼嘖了一聲,接著立刻轉向橿原說:
「請借我吉普車!」
公主沿著岐阜市的主要幹道,步履蹣跚地朝著岐阜車站走去。她一邊走,一邊很稀奇似地看著並排在道路兩邊的大樓。時不時就抓下廣告看板,或是踢倒標誌以及紅綠燈,不過還沒有造成什麼巨大的破壞。
這樣一來自衛隊就沒辦法出手了,再加上附近可能有一般民眾,不能將這裡當成戰場。因此戰車和步兵逼不得已從徹明町的十字路口往後退六百公尺到岐阜車站前面。
然而也不能這樣拖拖拉拉地不斷往後退。岐阜市南邊還有很多尚未避難的市民,如果公主抵達南邊的話,很可能會造成巨大的慘劇。
必須動手的時間終將到來。
櫻開著廂型車追在少女身後。她試圖吸引少女注意,開到距離她兩百公尺的位置,不斷地按著喇叭。或許是因為聲音太小,少女還是一直往前走。
「停下來,拜託妳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