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身上多處刀傷,癱躺在浴室裡,水龍頭兀自不停地噴撒著。稀釋的血紅色液體不停地在屍體旁打轉流竄,宛如想重回主人的體內,再次賦予生命一般。X警官瞥過頭,卻驚見死者腕錶的玻璃破碎,指針正好停在2點12分。熟悉古典解謎小說的讀者應該不難想像上面的情景,手錶在古典解謎小說裡,經常被用來「定義時間」。遊唱和曲辰曾在《野葡萄》第29期的「推理‧一期一會」裡指出,推理小說基本上是一種「倒敘」的小說,當故事本身不斷地隨著時間向前走時,讀者卻將目光的焦點越趨往後延伸。錶不但能作為斷定死者死亡的時間,更可用來區分嫌疑犯不在場證明是否成立。在原寮的〈十歲的委託人〉中,手錶甚至成了冷硬派偵探澤崎見證搶匪與銀行經理對峙場面轉變的重要工具,讓原本靜止的時間快速轉動起來。更別提諸多以機械性的鐘錶詭計做為核心謎底的解謎小說,玩弄、模糊時間的曖昧性,正是錶在推理小說裡難以忽視的存在意義之一。
此外,在時間高度濃縮的推理小說世界中,鐘錶往往成了作者作為「連結」的重要關鍵。例如,手錶在有栖川有栖的《瑞士手錶之謎》裡,不但是連結友情的重要象徵,更是一切殺意的開端;而在《蒲生邸事件》內,即便平田可以在時間裡自由穿梭來去,但宮部美幸卻選擇讓筆下的主角尾崎孝史,決定拿現代化的手錶作為指證並威脅平田的首要關鍵性物品,精湛的象徵與連結手法更是讓人由衷地喝采。
不僅如此,在《殺人時計館》內,鐘錶更成了綾辻行人連結筆下世界的重要物件。館系列中斷一年一本的出書規律後,當綾辻決定提筆並結束第一階段的故事風格時,便是透過江南孝明這重要的角色,掏出懷錶觀看時間作為開場。除此之外,綾辻更殘忍地讓主角一行人進入由一百零八只鐘錶所構築的奇特世界——時計館內,並遭遇連續殺害十人的精密詭計。其中,支持不在場證明成立與看破詭計的關鍵,不約而同地正是鐘錶本身。而綾辻行人更在最後將古峨一家對於時間的執著與過往的悲痛,透過鐘錶的崩塌,與時間一同掩埋起來。
或許,如同綾辻行人在《殺人時計館》內所提及的,作為社會性制度下的產物,現代人正是透過鐘錶的轉動,來捕捉時間的形式並定義時間的本質;也許,更像丹尼斯‧勒翰在《隔離島》一書開場所做的譬喻,用來定義時間或是作為象徵連結的手錶,說不定正是推理小說裡,用來在時間的長廊裡進行標記的書籤,容許人們在時間不斷向前流動的人生中,來回跳躍,往復梭巡,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些留下痕跡的事件。直到解決了當年深刻的難題或是難忘的遺憾後,才能再一次地上緊發條,繼續邁開步伐,勇敢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