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bubu‧coccus 獨步為了向讀者介紹新的恐怖小說書系「恠」,特別於今年7月在台南、台中和台北舉辦了三場,由恐怖小說研究者曲辰擔任主講人的講座,現場反應非常熱烈。
因為有很多讀者無法到場參與,而且如此精采的內容不與未能參與的讀者分享,實在太可惜了,所以bubu特別請三場都出席的ptt推理小說板板主coccus撰寫講座內容,將分成兩天貼出。
獨步文化在創社時曾考慮同時引介日本推理小說與恐怖小說,但是擔心無法同時兼顧兩種類別,所以先擱置恐怖小說。直到現在,日本推理小說的市場已經成熟,於是經過一年多的企劃,終於以台灣讀者相當熟悉的京極夏彥打頭陣,推出「恠」系列,希望能此為契機,向大家介紹各式各樣的日本恐怖小說。
為了宣傳這個書系,獨步文化與誠品書店配合,在北中南各舉辦一場「一夜幽談『日式恐怖』」講座,並請到曾以恐怖小說為主題撰寫論文的恐怖小說研究者曲辰主講。
「恐怖真的是最佳娛樂嗎?」一開場曲辰就對獨步「恠」系列的宣傳口號打上問號。的確,恐怖對許多人來說是種娛樂:農曆七月時,電影台紛紛撥出鬼片;收視率調查總是為零的好萊塢電影台在撥出恐怖片時,收視率總能破蛋。
日前文化局禁止某部電影的海報刊登在公眾場合而引發民怨,認為文化局危害言論自由,但也有人憤恨不平的認為:「難道政府沒有保護我們不被嚇的自由嗎?」究竟言論自由與太過恐怖而無法接受的界線在哪裡?這又更衍生出另一個問題:我們為何會覺得一個東西恐怖?
恐怖這件事情相當微妙,A認為恐怖的東西,B可能覺得沒什麼。而在小說、電影中,「恐怖」可能和敘事方式的構成更有關係。希區考克曾經提到,如果影片中有一顆炸彈,十五分鐘後突然爆炸,那觀眾只會感受到一分鐘的驚嚇(Shock)。但若影片一開始就告訴觀眾有一顆炸彈十五分鐘之後會爆炸,那接下來的時間,演員的一舉一動都會使觀眾提心吊膽、度過驚悚(suspension)的十五分鐘。
曲辰再以電影「海馬洗頭」(註)作為例子。「海馬洗頭」是2011年金馬影展特別企劃「10+10」中,陳玉勳所執導的短片。電影敘述一家特別的洗頭店,可以透過清洗海馬迴幫人洗掉不愉快的回憶。傷心的李烈走入店中,就算看到了洗壞了的例子,仍堅決的要老闆幫她洗掉一段回憶……
影片結束後,曲辰現場進行調查,結果不論哪一場演講,都有人認為這是部喜劇片,也有人認為這是個恐怖片。
「海馬洗頭」的故事本質是恐怖的,但是因為導演陳玉勳並不習慣恐怖電影的敘事方式,所以就變成了黑色幽默。可見恐怖並非精準的範圍名詞。
恐怖究竟來自於何處?記憶是由海馬迴處理,但是一段記憶是否恐怖,則是由杏仁體做出判斷。如果遇到危險,杏仁體體會搶在理性之前做出反應,讓人能保護自己、遠離危險。原始人類靠著杏仁體躲避獵殺,但是生活安定的現代人類,只能靠著小說或電影尋求恐懼的感覺,因此即使小清新受到歡迎,恐怖小說、電影仍永遠佔有一席之地。
杏仁體雖然解釋了恐懼的來源,但是我們至今仍不清楚杏仁體運作的機制,杏仁體也無法解釋一個社會對特定事務的集體恐懼是來自於何處。我們只知道,恐懼是建立在部分的已知之上。
恐怖小說家Lovecraft曾說過,人類最古老而強烈的情緒是恐懼;最古老而強烈的恐懼是未知。而Kristeva認為,人會對事物感到恐懼,是因為要排除異於己身者,以維持自我的完整性。關於這點,以往很難舉例,最接近的大概就是青春痘。大家都想消滅臉上的青春痘,因為他是不屬於臉的一部份,唯有戰痘成功,才能維持臉的完整性。但是最近有個很好的實例,就是大安區錦安里反對麥當勞叔叔之家的事件。為什麼他們會反抗?因為他們畏懼癌症、認為癌症是會傳染的,唯有驅逐癌症與帶病者,才能維持自身主體、保護自己的安全。
了解了「恐怖」這件事,曲辰繼續討論「為什麼要讀恐怖小說」。大概6、70年代之後出生的台灣人,生命歷程都極為相似,分享著相似的人生經歷,一起面對聯考、紅衣小女孩……,不用擔心半夜警總找上門把你帶走。但是這樣太過相似的人生經歷不免使人迷惑:自己與別人究竟有何不同?透過閱讀恐怖小說,由恐懼發掘異於己身者的存在,進而意識到自己是獨特的、確認自己的存在。(待續)■